编者按:近几年,新的出版品牌争先涌现,大多带有“小而美”气质,即针对某一细分领域读者群,做小众出版。但小众出版是否就是“反市场化”?对于大热的出版领域,新品牌如何形成“后发”优势?在碎片化阅读和短视频娱乐抢占用户时间的当下,出版文学书的意义何在?中信出版集团旗下的“春潮”,用4年时间找到了答案……
前些天的一个夜晚,隔壁部门的同事突然问我:你为什么选择做文学?
我一向不愿在交谈中强调意义,就笑说:大概因为我疯了。
对方却严肃起来:不,你要认真回答。
这一下子把我问住了。
早在5年前——2017年末,发行部门一个颇有资历的同事也曾很认真地问过我:你确定要做文学吗?
那是「春潮」的起点,我正坚定地站在一片混沌的想象里,有某种力量在推着我向前走,且不需要理由,文学是唯一的方向。
经过半年的梳理和调整,2018年6月20日,「春潮」降临。
「春」是欣欣向荣的意象,是冰雪消融,「潮」是流动。春日的潮汐来袭,它很年轻,也很凶猛,我们想为这世界多添一点有力量的呼喊,以水的柔韧,以文学之名。
关于文学的讨论,几乎每一天都发生在编辑部内,文学不提供答案,但它在尝试对那些疑问作出「回应」,以期达到「理解」,是人与人之间的事。后来我们发现,人与人、与万物之间,最大的难点,不是理解与否,而是是否想要去理解。尤其在信息大爆炸的今天,我们被大数据左右着越来越多的认知,涉猎或许广泛,但了解替代了理解,并把它变成了一件成本极高的事。
人们在各自的道路上,交换着各自的信息,表达、争论、说服,谁也不真的懂得谁,谁也意识不到这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——以为只是各有立场,实则是站立在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上。到底,是在哪一个点发生了位置的偏移?我们想要试着改变这种错位的交谈,试着带每一个人回到「分歧的路口」。
「春潮」Slogan
“女性”议题图书有哪些新可能?
第一个路口,是有关女性的可能性。
2019年,在做《主妇、舞者与牧师》一书时,作者家敏曾有过这样一段表达,当时,对于女性类图书,我们会很自然地提到“女性力量”,家敏打断了我们,说:“不要说‘力量’,应该是‘更多可能性’。不是所有女性都必须‘向前一步’,‘退后一步’也可以。关键是社会有没有给她们选择的自由。”这句话后来成为那本书最重要的内核表达,也是「春潮」对女性议题的态度基底。
此后我们将“女性主义”进一步拆解,将注意力放在两类作品上:一、寻找真实历史上或虚构作品里创造了“更多可能性”的女性人物,以小说为主,比如基于柏瑞尔·马卡姆真实人生为蓝本的传记小说《绕日飞行》,很多读者将它与《夜航西飞》《走出非洲》对照阅读,称之“共谱三部曲”,再如我们即将在7月推出的2022年版《万物的签名》,这位19世纪最雄心勃勃的女植物学家阿尔玛,值得在今时今刻再度被阅读;
二、身为女性,关心女性,我们常常讲girls help girls,出版工作者能够做的,是通过出版物让更多人一起正视女性的困境,以非虚构为主,比如提供了26个女性安全自助方案的工具书《女孩别怕》,以及今年推出的「春潮纪实」系列之《有恨意但不离婚的妻子们》,我们希望通过书中15位女性的婚姻遭遇,不做对立,仅仅敞开那些常被人忽略或遮掩的婚姻事实,并打开围城内外的人或两性之间的交流窗口,更重要的是——未来,我们或许可以怎么办。
相较于「女性独立」,我们更愿意讨论精神价值和现实问题里的「女性的可能性」。
偏爱青年创作者对于当下的表达
第二个路口是有关如何表达当下,我们把目光投向了当代的青年创作者们。
1925年,25岁的海明威前往巴黎寻找文学梦,却一贫如洗,蜗居在一家锯木厂上的小阁楼中。他每天饥肠辘辘,甚至不得不去卢森堡公园里逮鸽子吃,据说他刚出世的儿子只能睡在抽屉里。成堆的退稿信被塞进他家门缝,好不容易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只印了170本。然而,短短15个月后,《太阳照常升起》问世了,一向默默无闻的“文学素人”海明威突然成了文坛巨匠。
这是「春潮」2019开年作品青年海明威传记《整个巴黎属于我》里讲述的故事。写作这件事,和很多事一样,有人如愿以偿,有人最终被时代遗忘,那么,文学编辑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?
相较于外版引进、经典重做、流量作家,「春潮」成立之初确定的第一条文学产品线就是“青年创作者计划”,我们不断地去挖掘文学新人,寻找那些观照社会现实、具备议题属性的当代文学作品,我们在乎一个创作者是否关心他人、关心个体,欣喜于时代旋涡下的人所感受到的当代细节。
4年间,我们陆续推出了引起广泛讨论的野生作家辽京的《新婚之夜》《晚婚》,入围第三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长名单、持续多部书写当代长沙的青年作家郭沛文的《冷雨》《鹌鹑》,物理学、哲学、人类学跨学科创作者王威廉的科幻现实主义小说集《野未来》,豆瓣2020年度中国文学好书、旅日作家库索的《纵身入山海》,以及中生代代表诗人、台北文学年金得主林婉瑜的诗作《那些闪电指向你》《爱的24则运算》,另有再版作品张天翼的《扑火》、默音的《一字六十春》,和即将在7月推出的旅居香港的新人作者邵栋的《空气吉他》。
很快,辽京新书《倾听》、郭沛文“长沙三部曲”第二本《刹那》、李唐首次尝试的民国题材小说《上京》、藏族作家央木卓的历史架空传奇长篇《月光焚城》,还有蒋在、宿颖、索耳……更多新鲜且坦诚的创作,都将如约而至。
我们偏爱当下创作者对所处时代的观察,偏爱在作品中怀有对人类的爱的创作者们,通过这些阅读,能帮阅读者们开一扇窗、或小小地呼一口气,又或者让截然不同的人多了些遥望和理解,「回到分歧的路口」,也已足够。
小众出版不是“反市场化”,而是“无法复刻"
第三个路口,我们想要挑战刻板印象,回到文学路口,把阅读还给阅读。
春潮的很多故事都伴随着时间推移——2015年秋天,“醉醒客”系列上市,在庆功宴上,《可以论》的作者叶匡政老师提到“赖声川剧本”,已多年未做出版的他,隔着长长的酒桌,很兴奋地告诉我:“我们这个时代的很多出版物,是无法继续放之于下一个时代的,但赖声川的剧本不一样,它的价值远超我们这个时代。”还未等我回应,他又兀自补了一句:“可惜我现在不做出版了,如果那时候我能拿到他的剧本就好了。”我即刻回应他:“我来做。”
而这种令人兴奋的策划缘起,却很难即刻传递——“剧本?”几乎所有人都对此有诸多疑问,作为舞台剧的支撑文本,它是可被广泛阅读的吗?
需得承认,我也难逃这种刻板印象,于是走过一段弯路:我以《如梦之梦》为蓝本,阅读当时在网络上能够检索到的所有信息;尽最大可能挖掘这部史诗级话剧的背后,不过是为了给“剧本”增补周边以提升它作为“图书”这个商品的市场属性。
信息的收集和解析事宜持续了整整一年,往来邮件多达数十封,直至2017年中
现在看来,这套书最初一年多的周折反复似乎均未实现,但做书即是如此:大量的信息摄入,抽丝般精准产出。当我们做足功课后,才终于懂了叶匡政老师最初的那句话——价值,一如圆环,我们回到了起点,但已见山不是山。在赖老师的所有文本里,最具价值的一定是剧本。那好,我们就干干净净,跳出刻板,认真做剧本。
赖声川/著,中信出版社,2019年7月
随即有了这样三个初步判断:确定套装形式;明确再小众的读物也是为读者服务,要想办法大幅度提升剧本的阅读体验,消除刻板印象;装帧方面,务必推陈出新。
我们邀请到很具创新精神的设计师艾藤操刀整个项目,她又找来蒋华、严永亮两位好友,联合美院一整个班的“95后”同学,让新一代的观众,重新解读赖式剧作。于是出现了在今天仍为很多读者乐道的手工节目单、PVC舞台胶片模拟、汉字造型创意、360°翻折体验……身处出版行业十年,时常觉得争分夺秒、千变万化,在我们对于剧本形态进行种种设想之时,正是社群渠道风生水起之际,风向在悄然地发生转变。
2019年6月,《赖声川剧作集(全9册)》顺利上市,先于新世相和豆瓣书店进行引爆,10天销售期里,新世相售卖结果超预期5倍之多,豆瓣书店售卖结果超预期3倍之多;与此同时,我们紧抓人物专访、图书分销、视频传播,又瞄准戏剧类博主打通垂直领域,并联合高校完成对学生群体的触达;然后在2020年推出第二辑,在2021年《如梦之梦》全网爆红……截至目前,3年时间,“赖声川剧作集”系列已累计近30000套,逾20万册、1800万码洋。
以小众的力量,重新定义“小众”:在出版市场,“小众”或许并非反市场化,它更多指的是无法复刻。
回到文学路口,争议和不同认知比比皆是,但只要从中抽出“文本力量”,则会获得大部分人的彼此认同。不只在剧作的案例里,文本力量+问题意识,早已是春潮在面对文学作品时唯二的考量。
4年来,我们鲜少在品牌层面发声,颇有些闷头往前走的样子,如今已出版发行68个品种,每一年都保持着稳定增长。潮水会留下印记,我们也希望「春潮」的作品能够在阅读者心中留下点什么。
又或者,有机会我们「路口」见。
2020年疫情以后,我们举办了线上线下超25场 “春潮现场”活动,参与人次达500万+,也可称为是某种意义上的“路口见”
(本文编辑:余若歆)